长安有鱼

vb:长安有鱼yu

34 慢蹉跎

几年时间里,七斋几个人时常接到大大小小的任务,开始时,几人还会不放心孩子,再往后,便只撂下一句“等我们回来”就自然而然把孩子放在王宽府里。

裴景在祈川姐妹两个一岁半的时候生下了儿子,起名王遂,希望他事事遂愿,小少爷的心愿就是和爹娘一起过上元节、中秋节、生辰、除夕,但是一年里,总有几个愿望是要落空的。

七年过去,王博看似不乐意地接纳赵简的两个娃娃,面上说着他们既做着为国为民的事,两个孩童他总能照看,但在祈安推开书房门的时候,他总也还是笑眯眯地将她抱过去。

虽然姐妹两个都时常在王府秘阁打转,但两人的喜好却截然不同,祈安四岁就熟读四书五经,祈川却偏爱习武,耍起棍子来,不打碎几个花瓶盘子,似乎就白来了一趟。

赵祈川和元祈安的性格以至外表,都有些……混乱。

“不知道随了谁的。”

赵简难得在家,还没进家门就被两条街外的人家拉着控诉,祈川用弹弓打破了自家挂在院子里的灯笼,见有人追出来,便拽着祈安奔回家,在家门口狠狠摔了一跤,祈川胳膊擦出血,祈安则是梳好的头发乱作一团。

赵简轻轻梳开祈安的头发,她头发有些自来卷,再团成一团,打远处看就像个鸟窝一样。

“随出这么些毛病来,打别人院子里的鸟,抓来的鱼直接扔进秘阁厨房的大锅里,把十斋研制的火药当烟花放。”

她细数祈川的罪状,不远处的元仲辛和祈川也不敢说话,元仲辛低头给祈川上药,小声在她耳边说:“哭。”

祈川立刻心领神会,循序渐进地呜咽起来。

“我错了娘,我真的不知道哪家里还住着人,那房子外面全是蜘蛛网,还有那个鱼,我就是听陆英哥哥说想吃鱼了我才……那个烟花……他们自己说这个和烟花一样的……”

三两句话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,祈安在赵简怀里也点点头,说她也一起来着,她也不知道那房子里还住着人。

祈川连连点头:“祈安说我可以用弹弓打的。”

赵简将梳子往桌子上一摔,祈川立刻噤声,被吓得有点发抖。

元仲辛也啧了一声,将祈川转过来,小声教导她:“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,怎么还怪妹妹呢,那也是她让你看见人出来就跑的吗?”

凡是祈川惹祸,元仲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有人找来就低声下气道歉,祈川昂着头胡说八道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,他就挡在孩子和赵简身边,语重心长道:“退一步讲,他们肯定也是有错的。”

赵简怪他溺爱,他嘿嘿直笑也不反驳。

他只是把儿时自己想要的,全数倾注到自己孩子身上罢了。

唯独两姐妹内部的事,元仲辛恨不得摆上称,拿上账本,一点点细算下来到底是谁的错,当然,最终结果都会是——祈川的错。

祈安乐得帮姐姐背黑锅,这俩孩子有一套自己的理论,就是当责任是固定的,她承担比祈川承担会得到最少的斥责,那由她来替姐姐背黑锅就是最好的选择。

但每次都逃不过赵简的法眼和元仲辛的精确计算。

“在外面你可以胡搅蛮缠,涉及到家里人,不要总想着自己,错了就是错了,明白吗?”

一向市井气的元仲辛,也拿出一套十分正大光明的理论,试图做一个公平公正的父亲,然这有没有用,看到祈川游离的眼神,他心里就有了数。

转眼间,又到了元伯鳍的忌日。

头几年,元仲辛和赵简都还不知疲倦地赶去祈川寨,七斋六子赶上都没有要紧的事,也会结伴一起去,不光是祭奠元伯鳍和陆观年,也有在那次血战中丧生的大宋战士。

只是越往后,秘阁里的人武功再如何精进,课上得如何多,总也有牺牲的,有离开的,一直在的七斋便是顶梁柱一般的存在,慢慢地大家都默认七斋就是秘阁的办事处,大大小小的事都去找几人请教,就连文武都不修的衙内,这几年也多少学了些真功夫,在一些小姑娘眼里,俨然成了多金又能干的前辈。

祈川五岁那年,秘阁一直忙得团团转,元仲辛只在安放元伯鳍灵位的侧室上了柱香,等到香燃完,又马不停蹄赶回了秘阁。

“过几天可能也没时间去了。”

赵简把被子往元仲辛那边移一移,见他拽住被角却没说话,便以为他因为不能去大哥坟前祭奠,正心下伤感,顺势拍拍他的肩,安慰道:“等查清楚掌院交给我们的名册上的那些人有没有贪污,我们再去祈川寨看看吧。”

元仲辛轻轻拍拍她的手背,“没事,不急。这几天经常梦见大哥,梦见岳父,还有掌院他们,昨天大哥还托梦说,让我们忙我们的,他过得很好,不需要我们去看。”

“嗯。”

赵简手握着元仲辛的肩没有放下,保持着并不舒服的睡姿,有些困倦地闭上眼睛。

她是太累了,原本她还想说,“我也梦见我爹了。”

他说外孙女长得很好,他很喜欢。

长得很好的外孙女也偶尔会生病,如果不是陆英一竹竿把祈安捞上岸,大概会病得更重。

一个孩子发着烧,一个孩子湿淋淋刚换了衣服,正擦头发,赵简有些上火,深吸一口气,强忍怒气看向祈川:“说吧,怎么回事?”

祈川抓着元仲辛的衣服后退。

“真的不怪我……”

赵简抓着戒尺的手握了又松,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,让她讲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,她才坐下时,李员外的夫人气冲冲来访,来便指着元仲辛说他养出的女儿将别人的宝贝儿子推进河里。

元仲辛发挥自己拷问的技能,连哄带骗的,才问出事情的原委。

祈川祈安在河边玩耍时碰上一起在私塾的同学,他们本不相熟,但那同学硬贴上来显摆自己新得的玉佩,说是新上任的礼部尚书送的礼物,几岁的孩童本不知天高地厚,只可能是李员外和夫人在府中便诸多炫耀,养出的孩子也便如此。

两姐妹没想理会,正拉着手要离开,被那孩童拦住,祈川脾气大,将人推倒在地,李夫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出来,指着祈川的鼻子骂人没有教养。

此外,还带上祈川的父母,无外是说祈川爹不过是个倒插门的无名混混,娘偏是个死了亲爹的郡主,群主算什么名头,只留着点官家怜惜小辈给的“俸禄”,既无职位,又不能袭爵。

祈川叉着腰仰着头大声道:“你牛什么!他爹也只是个员外,员外又不是实职!一个玉佩而已,我妹妹戴的璎珞还是王爷爷送的,你知道他是谁吗。参知政事!”

妇人听罢侧头嗤笑一声,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好让眼前的俩小孩听了个清楚。

“参知政事又如何,独子还是个残废,不能入仕,连个奔头都没有。”

一向文静的祈安恶狠狠奋力将妇人推了个踉跄,陆英外出采买路过,便也加入这场自己不明前后的推搡,他只知要保护这俩娃娃,一个力气没把住,把之前叫嚣的男娃推进了河里。

不伤平民是秘阁的教导,他连忙下河救人,妇人又趁祈川那边无人帮忙,一个大人将两个孩子也推进河里。

“对啊,那是陆英推的,你找他去啊,找我干什么?他又不是我儿子。”

元仲辛靠着柱子冷哼一声,给了赵简一个眼神,赵简转身把门关上,撸起袖子。

“你刚刚说,你,不小心,一气之下,把我女儿甩进河里去了?”

赵简拿起戒尺,又放下,抽出花瓶里的一只柳条。

元仲辛把祈川的身子转过去,捂住她的耳朵。

“闺女,有点残暴,咱不听啊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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